【le sillage丨何尚何】吻合
上一棒@企鹅宋潇
下一棒@凌子
“高浓度的酒精化作气泡在空中炸裂,他迷迷糊糊,看见飘雪的北京与开满鸢尾的巴黎。”
000
没想到,确实没想到,在法国巴黎留学的小画家没有想到,北京电视台的播音员也没有想到,尚九熙没有想到,何九华也没有想到。谁都没有想到,但现实就是如此,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法挽回的发生了。
001
“师哥。”他叫何九华。
何九华狐狸眼笑得眯起来,嘴里叼着烟,点头应着。
万宝路的白色烟雾在空中飘飘扬扬,细长的烟柄被他咬着,火花一闪一闪,他忽地凑近了,眨着眸子问尚九熙:
“来一根?”
尚九熙忙忙摆手,说不会抽烟的。
“啧,那你还挺会选烟的嘛。”
何九华青葱的指尖摩挲着烟盒上漂亮的装饰纹路,没注意到尚九熙低着头,从脸红到了耳根。
尚九熙知道自己那师哥是爱抽烟的,不然也不会被烟酒浸坏了嗓子,但从中依稀还可以辨出几分清亮,他想着,如果他把嗓子养养,唱歌肯定很好听。
他不懂烟,手机里琳琅满目的品种烟看得他眼花缭乱,索性到楼下便利店里捡了包装盒顶好看的那种,完完整整地献给了他那师哥。
何九华瞧着那人,瞧他柔软的发丝微微变成个好看的弧度,在脑后打了个柔软的旋儿;瞧他睫毛长长的,扑扇扑扇的像蝴蝶的羽翼;瞧他细嫩白晰的面庞,他想象着自己的指尖抚摸过他的每一寸肌肤。
何九华觉得,见色起意这个词用在现在的自己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他暗骂了声混蛋,脑子里却还是刚刚那人叫自己师哥时的漂亮样子。
“尚九熙,”
他抬起眸子来看自己,眼睛水汪汪的像生活森林里的小鹿。
“跟了我了,好吗?”
尚九熙一顿,随即又落个眉开眼笑,他拼命点着头,说:
“好啊。”
002
“何健,咱俩…以后能成角儿吗?”尚九熙话都说不利索,企鹅缩着脑袋,企图在风暴中寻找一丝温暖。
何九华罕见地没有回应,只是将怀里的人格得愈发紧了些,轻轻地给人顺着背,在他耳边说你别哭啊,别哭。
没办法,没办法,一切都是未知数。尚九熙趴在
何九华肩膀上不住地摇头,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落。他哑着嗓子说对不住啊,把你衣服弄湿了,过会儿你洗洗。
何九华伸手给人抹眼泪,尚九熙透过一片水雾看他,恍恍惚惚听见对面人叫自己小名:
“没什么的,这样,哥和你打个赌,就赌咱以后都能开专场,好吧?”
湿漉漉的飞禽蔫着翅膀,几乎要喘不过气,抽泣声被淹没在人坚实的臂膀中,尚九熙机械但坚定地将头点了又点。
“没事儿,你哥我你还不信嘛,”
狐狸尾巴摇啊摇,温热的嘴去吻他湿漉漉的眼角:
“今晚想吃啥?”
企鹅眼睛喝溜溜地转了两圈,沙哑着哑音:
“想吃麻辣拌,全素的。”
“好嘞,就听咱角儿的!”
指腹蹭过他的鼻尖,尚九熙明明白白感受到那人手心底的潮湿和眼底细心藏起的如释重负。
尚九熙忽然发现何九华好像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哭过,也忽然发现,何九华也只是比自己年长一岁零三天的人。
“过年啦,开心点。”何九华伸手去够旁边的纸抽,门外鞭炮声不断的在耳边响起,何九华去开门,大包小包的塑料袋被拎进来,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
“新年快乐呀,何老师。”尚九熙看着他也笑。
饭桌上的人对视着,两瓶红酒都快见了底,高浓度的酒精化作气泡在空中炸裂,他迷迷糊糊的,看见飘雪的北京与开满鸢尾的巴黎。
003
专场。
他仔细感受着这个词。
不容易,实在不容易。两人三十刚出头,过了而立之年的人已经算不上年轻,青年相声演员又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头来,他俩能开专场,也终算是努力没被辜负,有了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专场。
他反复感受着这两字。
尚九熙眼睛亮晶晶的,眼里盈满了那个陪他度过数个四季的人。搭档,这是个什么奇妙的字眼呢?
风雨同舟,患难与共,最后一起等到了黎明的瞩光,他看见何九华红了眼眶,嘴角勾出个漂亮弧度,他没说破,因为他自己的鼻尖也早已酸得不行。
“何九华,”
尚九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查觉的沙哑:
“你那天赌赢了。”
何九华肉眼可见地一愣——他实在没能想到尚九熙能记这么久,而这个只存在于他俩之间的赌约,也终于得到了结果。
何九华说专场你想怎么办,咱们就听角儿的。
004
美术生从事喜剧之前的艺术细胞总算派上了用场,大褂挑选的每一种颜色,包括那些何九华劝他“你要理智选择啊”的颜色,做出来也都出人意料的好看。
何几华点着头夸他不愧是学过美术的人就是不一样,只是——
“不对啊九熙你是不是给咱俩拿错了,我的这件怎么怎长呢?”
“没啊——?”
尚九熙指尖抚过柔顺的布料,触到一圈隐秘的花纹,脑子里突然爆出无数银亮雪白的花火,他猛得抬起头,差点重心不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何九华快步走到他面前,胳膊上还搭着那条对他而言过长的大褂:
“怎么了这是,来来来喝口水顺顺。”
尚九熙抿了一口,强压住嗓子眼儿里止不住的咳意,眼里满盈盈地含着刚刚被呛出来的泪水。
“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狐狸毫无察觉,拍他肩膀:“行,就凭你这声哥,上次的六块钱不用还了!”
“不是…我想说的是…”
“咱两大褂好像都是按照我的尺寸做的…”
“……”
“现在不能改吗?”
“恐怕来不及了哥。”
“……”
整个后台的空气都陷入了可怕的沉寂。
何九华把水杯硬生生地从尚九熙手中夺回来,喝下去大半杯,问增高鞋垫有用吗。
“要不…你先试试…?”
专场开始前,几个人拿着手机在大麦网抢票,尚九熙看着何九华的侧脸似乎被手机的荧光衬得削瘦了许多,睫毛轻微地颤抖着,尚九熙能看出来他是在紧张的。
后台的气氛像融不开散不尽的浓雾,任何一个笑语的出现仿佛都不合时宜,尚九熙不敢再看屏幕,胃里似乎翻江倒海的要将肠子和骨揉烂,他闭上方眼,双手交叉在胸口比了个十字。
“很紧张吧。”
熟悉的声线从耳边传来,温柔的气息将人裹了个紧。尚九熙在黑暗中一睁眼就能看见何九华那双亮闪闪的眸子,尚九熙情不自禁想到个烂大街的比喻——像天上的星星。
他还未来得及点头,手心就触到一点冰凉的触感,他说:
“没事儿,别紧张,我们都在呢。”
何九华用力握紧了那只还在哆嗦的手,两人心跳声合拍,十指相扣,逐渐驱于平缓。
尚九熙觉得,要是能这么一直握着他的手,倒也挺好的。
“快快快!还有最后一分钟了啊!赶紧准备好!”有师哥看了眼表招呼大家。
“来,祝尚九熙何九华专场大卖!”有人起哄。
“祝专场大卖——”在场的每个人都喊,被祝福的两个人也喊,眼里含着笑意,看着大伙儿,也看着彼此。
“十、九、八、七,六…”时间似乎快了几数倍,大家齐声倒数。
“三、二、一!开始了开始了!”尚九熙慌忙去点那个购票的图标,掌心被汗水浸湿,胡乱点了个价位最高的座位,心脏跳得好像要蹦出来,却发现全场都灰了,没有一个剩余可以选的座位。
后台安静着。
尚九熙扬起手机,扬起嘴角给何九华看。何九华点头,示意他看到了,他也看着尚九熙笑,谁都没有说话,也不必说话。
“卖完了。”终于有人开口。
尚九熙何九华纷纷起立,双手合十向各个方位鞠躬,说着感谢的话。
“这次你又赢了。”
专场办得确实挺漂亮,粉丝送的礼物令人眼花缭乱,鲜花放满了专场两侧,台下的目光像繁星。聚光灯打在身上暖洋洋的,勾勒出个明晰的轮廓,自己的爱人在台上大大方方地说着情话,何九华有些恍然如梦,甚至,产生了想要吻他的冲动。
不行,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可是我快忍不住了。
005
尚九熙躺在床上有些失去了意识。他回想起无数的片段,自己当时是怎么就默许了他那些有些过界的行为。他不知道,也想过问何九华这个话题,但又觉得矫情。
尚九熙的性格做事向来感性,可他没想到何九华这次在他这儿也犯了戒。
——事已至此,不可悔改。
水珠沾在了墙壁上,何九华在浴室里淋着水,仿佛想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洗个干净。
酒精真不是个好东西。
何九华过分用力的捶着墙,指关节被磨出水泡,破了皮,疼的人呲牙咧嘴。
但何九华一声没吭,他咬着后槽牙,心想床上的那人现在应该太累了,得让他好好休息。
两人都喝了酒,都不清醒,也不理智,但其实也好像都是装醉,可谁都不想睡醒叫醒对方。
——醉着吧,装着吧,醒着吧。
——算了吧。
006
后台是吵闹的,又是安静的。
尚九熙终于捱到人都走光,后台就剩他和何健两人。
“拆吗?”
何九华抬起眸子看尚九熙,神情像只大型的犬科动物,尚九熙心上最柔软的那一处像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撞了,他顿时又开始后悔。
可何九华毫无波澜,面无表情,低声应了一句:
“嗯。”
尚九熙猛地怔住了。
还真绝情啊,何九华,还真舍得。
“行,我过两天去找找人,这段时间先缓一缓,也先别公开,毕竟还有粉丝。”尚九熙的话得体的要命,声音也颤抖的要命,“先凑合着,开尾专吧,也算……给观众们留个念想。”
尚九熙鼻子酸的怀疑要掉下来,他看着何九华,笑里带着泪花。
他快速向人告别,跑得飞快,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跑,他脑子里莫名其妙冲出一个形容词:
落荒而逃。
何九华看着尚九熙的背影最终消失消失在夜色中,他紧咬着后槽牙,终于也泄了力。他长呼出一口气,手中的戒指最终还是没有勇气递到那人手中。
分开吧,都好都好。
我怎么可能不听你的话呢尚九熙,不然我也不可能每个包袱我都应着你,让着你,不是吗?我是你哥,我不宠着你,谁宠着你啊?你都问我了,那我还能有勇气拒绝吗?
007
今年中秋是什么日子啊?真是奇怪的要命,两人都这么想着。
抚顺的月亮和北京的月亮都是圆的,是亮的。
月亮啊月亮,你能照见南边,也能照见北边,你要是照见他了——
才不要说我想他呢,我就是…今天有点怀念我们俩搭档的时候了,我觉得那时候挺好,说的包袱挺有意思的才想呢。
我也就今天想你,这个今天,上个今天,当然……
也会包括未来的每一个今天。